暴风雪三尖之王者归来

由于低估了大自然的威力,以至于两日内遭遇如同三季交替般的气温骤变时,我们并没有采取足够多的防范措施。

想必老天给过我暗示,只是每次都是在事后才会明白,这次也不例外。坐地铁到人民广场站下后,没出地铁站,就已经迷路了。找不到出口,到处是时装屋,背着个大包转来转去,眼看离出发的时间越来越近,心中百般焦急,还得忍受旁人看猴子般的眼神。总算找到了九号出口,出来后满街闪烁的霓虹晃得我眼晕,更找不到方向了。给领队油菜打电话,请他们稍等我。半个多小时后,终于找到集合地点,看着一张张并不熟悉的面孔,感觉好亲切。

出发了。车上大家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后,一个个开始昏昏欲睡。车晃得我的头栽来栽去睡不安实,看旁边的七狼已睡着,于是把头靠在他宽宽的肩上,安安稳稳地小眯了一会儿。

周六凌晨近三点钟,我们抵达向导老陈家。听见醒了的七狼小声嘀咕:“怎么越睡越累呢?”我转了下眼珠,没敢支声。在老陈家,我们简单地铺了防潮垫席地而卧,七名女生挤在里间,二十二名男生有的横七竖八躺在外面大屋的地上,有的在院子里扎起了帐篷。

黎明时我被冻醒,原来裹着睡袋滚到了地上,同屋的女孩们睡得挺香也挺乖,无声无息。外屋不知谁的鼾声雷一样一声接一声传进来,天很快就亮了。

驴友们三三两两开始起来打包洗漱。走出屋外,江南山野清凉的空气顿时清新了我的视线。葱郁的阡陌田间,生机勃勃,万物萌芽。远处半山坡上绿莹莹的梯田层层叠叠,乡村民居点缀着这初春的画卷。依山而落的小村庄苏醒过来,因我们的到来而变得沸沸扬扬。老陈家门前的小路笔直地通向...通向厕所~~

早饭后上路了,车把我们拉到半山腰上扔下。背起行囊,调整好登山杖。路延伸在脚下,快乐放飞在心中。以后的两天会出现怎样的状况,我们无法预知。没多久快乐便飞到九宵云外无影无踪了。雨淅沥哗啦浇下来,眼都快睁不开了,只顾低着头,眯着眼,咬着牙走路,没了心思拍照。山崖边的羊肠小路弯弯曲曲或陡然攀升或陡然下降,路面即泥泞又打滑,踩在上面心里慌慌的没底,生怕失足摔倒。南方的土质粘性好,鞋底粘了厚厚的黄泥,重得要花两倍的力气迈步子。雨水象是直接浇下来的,分不清是雨是汗,迷了眼睛还流进嘴里。脚下象灌了沿,腿酸心跳呼吸急促,鞋重得我直想把它扔下山崖。谁敢说不累那准是装的。即便是攀上一个山顶,山腰处云雾缭绕,我也无心观赏,心里只盼着开午饭。

中午时赶到一片松树林边,午饭就在这里开飚。jerry、diana、七狼和我躲到松树下面,jerry开始起锅煮汤。这种条件下能喝上口热汤真的好温暖,哪怕肮脏的雨水不停地在我碗里击起小浪花,也挡不住我把这热汤灌下肚。

接下来的山路狭窄难行,两边长满荆棘,路烂得已不成路,不如说是泥沟更恰当。我即无方向感也无平衡感,头重脚轻地在这沟里连滚带爬,一个接一个换着花样地翻跟斗,在七狼前后不离五米的保护中,连摔了四跤,身上裹满泥浆,掌心里袖口里大坨大坨狗屎一样的烂泥巴,恶心得七狼只敢捏着我的手指把我拽起来。我的尖叫声和别人的前后呼应、此起彼伏。

就这样一路跌跌撞撞地翻了三个山头,于下午三点左右到达一块较平整的开阔地。见先到的队员已开始扎营,原来是有个队员膝部受伤,领队临时决定放弃原计划在此安营扎寨。这时风停雨止,周围升腾起氤气,崖下浮着轻云,站在山脊上俯瞰,飘渺得疑是月亮之上。

和七狼找了块相对平坦的草地,支起帐篷,把外帐挂紧,四角地钉扎牢,拉起风绳,还打开两个天窗,把背包放入防风门罩里。做这些事时并没有太多考虑,也没想到会遭受八级强风的肆虐及暴雨雪的侵袭。这时雨又下起来,我们钻入jerry和diana的帐篷,晚饭开始了。外面气温骤降,里面jerry炒了包心菜和青豆玉米两个热菜,还煲了热汤,鸡块鸭脖牛肉脆皮肠摆得满满的,真是奢侈得要命啦。吃完饭盘着腿边练瑜珈边打牌,任帐篷外狂风呼啸大雨倾盆。

待冒着风雨钻回自己帐篷时,大概已是晚上八九点钟,这时的营地正在狂风暴雨的袭击下经受考验。睡袋里冰凉似铁,把满是泥浆的冲锋衣裤塞进塑料袋放在脚边,粘满泥巴的登山鞋放在防风门罩里,穿着抓绒衣钻进去,感觉自己的体温嗖的一下降了下来,上牙和下牙打起了架。为缓解一下冷的感觉,我让七狼扮鬼拍了几张鬼片。这时,听到外面鬼哭狼嚎般叫声一片,有人四处乱窜。后来才知道经不起狂风坍塌了几顶帐篷,里面衣衫不整的人冲出来见帐篷就钻。据菩提虫子自述,当时他正在兴灾乐祸掀着帐篷一角看热闹,心里盼着哪个MM能突然冲进来。突然有个毛茸茸的赤脚光腿还提着一大堆乱七八糟东西的人湿漉漉地大叫着“快让我进去……”时,可怜的菩提虫虫幻想破灭了,紧接着断臂山的幻觉出现,惨啊~~

我发现有时候我真是即蠢又倒霉,这帐篷已跟着我出行多次,每次总是忘记打开天窗,今天的天窗却开得奔儿大,穿堂风嗖嗖地吹进来。绑在上面的头灯夸张得摆来摆去,体温在一点点下降,顾不了太多了,我背对七狼紧靠着他的睡袋取暖,眼涩得要死却毫无睡意。听见门帘啪啪地在狂风中飞舞,帐篷已极度倾斜,一定是门钉被风吹起了。我把头钻出帐外,在刺骨的泥水里摸到地钉重新钉好,狂风夹着雪花劈头盖脸毫不客气地从缝隙中闯进来,待满手是泥钻回帐篷时,手指已冻得失去知觉,身体僵得象具尸体。风雨声如同狂狮怒吼,盖过了营地里纷乱的叫嚷声。半夜里地钉再度被刮起,这次换七狼起来,找了三颗地钉,手当榔头敲进冻硬的土里。我蜷缩在睡袋里,感觉自己的生命在体内一点点流逝,旁边的七狼冰棍儿般没心没肺地睡着了。

黎明终于在我思维渐渐涣散时到来了。我知道天亮后我们会渡过难关的。哪怕外面依旧风雪交加,天寒地冻。帐篷里四处是冰凌,睡袋外也结了薄薄的一层冰霜。七狼穿上肮脏的冲锋衣开始用结了冰的饮料瓶敲打冻成死疙瘩的登山鞋。我用力掰着冻成一团的冲锋衣裤,忍着恶心重新把它们套在身上。钻出帐篷,外面白茫茫一片,风夹着雪花依然围着一片狼籍的营地肆虐。七狼帮我把敲软的鞋套在脚上,鞋带硬得象电线,支楞着。脚伸进去后刀砍般冻得生疼生疼。领队油菜挨个叫着准备拔营起程下山,我们把东西一蹋胡涂地胡乱塞进包里,顾不得找冻在雪地里的地钉。再看我的手,不知何时被荆棘划破了好几个口,手指根根红罗卜一样地肿着,十个指尖上布满了倒刺,指缝里藏污纳垢,已无任何痛的知觉。看着营地里扔下的几顶帐篷,整好包囊,在领队和向导老陈的带领下,顺原路下撤。

下了那道最滑最难走的崖壁,转过山坳,风力逐渐减弱,身上走出了热气,队员们也开始笑语喧哗起来。我也有力气拿出镜子照一下这两天没洗的脸,很担心因过度自虐而导致男性荷尔蒙增长,以至于长出胡子来,还好,除了脏点并没有长胡子。经历了这次险情,我们的团队更团结!

坐在开着暖风的车上,有种死里逃生的错觉,我对七狼说:要永远怀着一颗感恩的心,如果风吹起了地钉,你要感谢老天,并没有吹跑外帐;如果风吹跑了外帐,你要感谢老天,没有起龙卷风把人刮上天。

感谢向导老陈、领队油菜、副领队马力,把我们安全带下山;感谢队友七狼,一路上给予我无微不至的照顾;感谢jerry和diana,在危难时给予的一口热汤,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一定会送你们两大壶开水的,哈哈~

回到家里,惊魂已定,清清爽爽地刷牙洗热水澡,坐在温暖柔软的被窝里吃老公煮的排骨面。原来,幸福竟如此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