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骂

今天上午接了舅舅、舅妈和三姨来家里玩,吃过午饭送他们回家。车驶到小区院门口时,我用二档十几迈的速度缓缓滑行,刚转过院大门的弯,突然斜着冲出一道闪电撞在车右前侧上。我轻点了一下刹车,本来车速就很低,车也停得快。这时闪电嗖的一下踉踉跄跄又冲出去几米远,扭头看到我的外地牌照,马上折回来掐腰站在车头前,我这才看清闪电大侠是位年近三四十岁的女蜘蛛侠,骑着自行车,车速直逼宝马跑车。我想她大概看到我从院里出来了,但车速过快一时刹不住闸,再看前方约十米处的绿灯,正闪着变换黄灯呢,原来她是想抢在红灯前过路口。

蜘蛛侠在我发愣之际已经开始了字正腔圆、慷慨激昂的开场白,阳光下吐沫星子从她那涂着鲜红唇膏的阔嘴里争先恐后地横飞出来,溅在地上,被太阳晒干而全军覆没。有时候我挺恨自己的,关键时候脑子总开小差跑到爪洼国去。比如现在,人家不惜花费宝贵时间,站在车头前跟我驳论有关生死时速问题,而我的态度怎能如此消极呢?为了不错过这堂生动的思想教育课,我把车窗降下来,并阻止也想发话的舅舅,以便听得清她在说什么。

阳光真明媚,和风徐徐地送进来一些名词。虽然蜘蛛侠的语速并不亚于她的车速,但我仍然断断续续地听清楚了,正宗上海话:“the塞滴”(十三点)、“消憋塞”(小瘪三)、“消擦咯”(小赤佬)、“作西呀”(作死呢)、“早哎卫册达思提”(早晚会出大事情)。我为她努力教我学习上海方言里现在已经很难听到的词汇而有点感动,但也只能隔着前挡风玻璃对她报以似有若无的微笑。

几分钟后,她的同伴见我们一车反方辩友都没有跟她论争的意向,于是拉她说:“否要母列,膊列”(不要骂了,走吧)。大概她也觉得路人都窃笑着看她的独角戏很无趣,于是草草收兵,临走前狠狠地剜了我一眼。看着她被我的一言不发打得落花流水,灰头土脸败下阵来,并悻悻离去,我禁不住暗中为自己喝了一下下采,面对无理还取闹的泼妇,我能以德服人,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思想境界啊!

送走舅舅他们,回到家,停好车,看右前侧被碰掉的一块漆,咽了下口水咬了下牙,我忍,以德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