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溪
十里清溪曲,修篁入望森。
暖催梅信早,水落草痕深。
欲籍渔为业,园绕笋作林。
民风爱淳朴,不厌一登临。
——康熙
那石板路挺长,从脚下一直向前延伸。路两旁,水域曲曲折折,水草茂盛。浮萍和藻类游散于平坦水面,光线折射在间隙,碎金流溢。
荷塘里荷花正艳,暗香流连,氤氲缭绕水面。塘底游鱼深邃地叹口气,一个个气泡翻上水面破裂。偶有白色的和黑色的飞鸟从树林间嗖忽俯冲下来,贴近水面疾速掠过。岸边绿色植物丛郁盎然,奇花异卉姹紫嫣红,在阳光下婀娜地摇曳。
这就是绿堤了。
此刻正是午后阳光最炽热的时候。走了一阵,石板路仍然长长地向前方延伸。灌木林间,昆虫在鸣唱,百花丛中,彩蝶舞翩跹。黑身白背的蜻蜓跟随我华丽地翻飞,童年时听大人们说,低飞的蜻蜓能酝酿出一场电闪雷鸣的午后阵雨。
枝头夏蝉聒噪,天空飞鸟啼叫,荷塘鱼儿吐泡。风吹过,树叶沙沙响。
静逸的夏日午后,我听到大自然弹奏的这首叮咚乐曲。旅途中,静下来听一曲,我相信,这里是坠入凡间的天堂。
走过绿堤旁连片的水域,穿行在花海。一条小径曲曲绕绕,通往幽昧之地。两旁古树的枝杈在半空中环抱成绿色的拱顶,藤曼随性生长,纵横交错。路边野草丛生,几百年的枯荣赋予它们顽强的生命力,年年衰败,又年年繁盛。大雨冲刷过的石板路面爬了些青苔,石缝里有倔强的野草长出,似是鲜有足迹踏过。
不知走了多久,已走出竹林边缘。脚下的青苔石板路换成了一条条木板拼接起来的路,在两米多高的芦苇丛中蜿蜒。大片的绿色围绕褐色的朴拙的木板梯和木板桥,风情万种的美人蕉开着娇艳的红花和黄花,被硕大的叶片簇拥着高过头顶。阳光透过叶片,显出清晰的条状纹理,工工整整地排列,象五线谱。
坐在木梯上,休憩。蜻蜓振动着透明的翅膀仍在我身旁翻飞,不肯像我一样停下来。它们享受短暂生命中每一个瞬间,在馥郁的季节里尽情地飞舞,在凋零的季节里安静地死去,等待来年春暖花开。
阳光依然炽热,热浪却隐退。风穿梭过蓬松的芦苇荡,绕在我的发迹,带来如同初秋般凉爽的气息。闭起眼睛,植物合着泥土的清香慢腾腾地聚拢过来,绵延不散。
我想就这样躺下来,躺在芦苇花飘扬的世界,任岁月流过,哪怕只是匆匆一夏。
水下生态长廊,鱼群自由自在游来游去,鱼鳍缓缓划动水波,并没有因为我们的到来而仓皇逃遁。沉水植物和浮叶植物的根系扎在松软的河底,河底散布着一些大大小小的鹅卵石。
烈日收敛了光芒,向西慢慢沉去。河诸塔承载着几世纪的记忆,屹立在河岸上。园拱石桥披满余晖,亘古不变地横跨于河面。几位年迈的奶奶挽着竹篮沿桥鱼贯而行,神态安详平和。河面上乌篷船徐徐前行,静悄悄地并无很响的水声,摇橹的渔家汉子似是不忍划破如镜水面上那蓝天白云的倒影。
窄窄的巷弄,面对面开着店铺,门口挑起彩色的旗。谁家的门板上挂着破旧的蓑衣和斗笠,许是,再也没有人会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