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计 81 篇文章

外婆

年初二,江南清晨天蒙蒙亮,我和妈妈穿过寒冷空寂的小巷。 这小巷我再熟悉不过,它保持着两年前我离开时丝毫未变的模样,只是两边房屋低矮的屋檐更显低矮,似乎伸手即可触及挂在边缘上的冰棱。我长高了。 青石板铺就的巷子路面积雪未融,踩在脚下沙沙作响。穿行于巷子中的寒风带着熟悉的家乡气息,它令我站立于火车拥挤车厢中一夜未眠的疲惫顷刻消散。 许多年来,一直拒绝回忆令我难过的往事。如今回首,发现记忆已断断续续,清晰的只是那一年大年初二的清晨和傍晚。 江南隆冬天黑的很早,傍晚时屋外已漆黑一片。外婆的大屋里围满了人,小舅说外婆最惦念的孩子是我,许是撑着一口气,想见我最后一面。 外婆躺在床上,身体干瘦,生命已到尽头。 ...

虚拟狗麦爪爪

月余前升级了09版的MSN ,新版本菜单栏下有只宠物狗的图标,好奇点击进去,页面里蹲着一排可以免费领养的宠物狗,三维效果做得很逼真。 挑了一只胖乎乎的罗威纳犬,起名叫麦爪爪,从此我多了一只网上虚拟宠物。 起初觉得这游戏还有些趣味,麦爪爪摇头摆尾要吃要喝要溜达,狗狗和场景的仿真度没得说。为了多赚取骨头,给麦爪爪购买狗粮垫子狗窝别墅什么的,我天天登录不亦乐乎。 几天后,发现麦爪爪象极了黔之驴,就那两把刷子,耍完了新鲜感也没了,鸡肋一样,扔又不能扔。不论怎么喂,它的心情不是郁闷就是难过。不管吧,隔天上去一看,狗眼也耷拉了,舌头也伸出来了, ...

顺流,逆流

这个冬天,似乎没有飘雪的迹象。 沿街一路望去,两旁树木消瘦的枝杈交织在半空,朔风猎猎穿梭其间。 寒冷覆没城市。 星巴克。 虞穿一件长款灰色毛衣,外套放在身边,皮肤洁白,眼睛清亮。她摘下帽子,散落一肩长卷发。我整理着被风吹乱的短发,坐在她对面。 落地的玻璃窗将暖融融的咖啡香气与萧条的街景相隔开来。窗外,风贴着玻璃倔强地飞舞。 我以俯瞰的角度凝视空寂的街道,行人如织的繁华于料峭中销声匿迹,冬日少气无力的阳光反射在路面上,白晃晃的。街角处的旋转木马空荡荡的,是啊,谁会在凛冽的风中坐上油漆斑驳的木头马呢? 我静默在缓缓流动的时间里, ...

秘密池塘

那一片池塘静静地仰望着蓝天白云,将云的身影揽入怀中,静逸无澜,似是怕惊碎了云曼妙的形态。 偶有飞鸟掠过,仅在池塘表面留下一霎那的幻像。云知道,只有它才是池塘心中亘古不变的倒影。而池塘也知道,只有云永恒地停伫在它心里,不离不弃。 这池塘不大,绕着走上一圈也不过是十来分钟的事。岸边草色青青,柳树垂荫。草尖上孕育了一夜的露珠,在正午的阳光穿透垂柳枝直射下来时,化作一个个水气精灵,袅袅升腾上天,汇入云的怀抱。 池塘水面平静舒展,即使有微风吹过也不见起皱。水底有细小的气泡翻上来,在水面漾起圈圈涟漪,由内向外、由小到大、 ...

夏日呓语

蝉躲在法国梧桐茂密的枝叶间,以俯瞰的姿势,一边窥嘘来来往往的路人,一边高高低低嘶声力竭地鸣叫。 热浪在天空中奔腾而下的阳光里炽热地卷滚而来,如风暴来临前愤怒的海洋,一浪高过一浪,贴着地面汹涌着杀气腾腾的漩涡。 一只蛾子奋力振动翅膀,停落在路边花坛里蔫了叶子的植物上。街上车水马龙,淹没了它精疲力尽的喘息声。 时间抚过垂死的蛾子的触角,继续缓慢地流淌过去。蛾子将生命最后一缕气息停伫在上一秒,来不及与这个世界绝别,就死于阳光四射的夏日正午。 人们怏怏而行,影子摊在脚下,随脚步有气无力地蠕动。没有人注意到,一只微不足道的飞蛾,晒死于路边的草丛中。 世界象一只巨大的架在旺火上烧得沸腾的蒸笼。 正午这样的气温,我独自出门。 ...

失眠蛛网

昨晚上有些累,躺在床上无法睡去。失眠象毒蛛一样织一张巨大的网,将我网罗其中,越挣扎,蛛丝缠绕越紧。 夜的黑幕空旷无垠,封裹着沉睡的世界,我在这世界之外踯躅。无风。无雨。无念。无欲。 天蒙亮时,挣脱蛛网,坠落于伤员看护病房闷热的长廊里。什邡的何阿姨终于能歪着身子下地走路了,她说再也不用我帮她端屎倒尿。北川中学十七岁的贺永琦脆脆地叫我:姐姐,你莫走!绵竹的金阿姨头骨已补好,拆了线。在梦里,我又看到她送我到楼梯口,眼底闪着潮润的光。 ...

夜北京

七月的北京,天气闷热。 它总在我离开的时候会下起暴雨来。无论我走到哪个城市,手机里总是一如既往地发着北京的天气预报,告知我第二天的天气状况,犹如我从未离开过一样。这短信在某些时候,很令人宽慰,毕竟总归是我想念的方向传来的消息。谈不上想家,因为北京,本来也不是我的家。 从四川回来后,北京不再下雨,一天天复制着炎热。对朋友们让我把所见所闻写出来的要求置若罔闻,心绪被脆弱和冷漠围剿得难以安宁。灰暗的记忆,不写也罢。 嫂子决定带我去北京的夜店泡通宵,她大概想让震撼的鼓乐敲碎我的颓废。 北京实行单双号行车,我俩都是单号车,遇上这个双号日子只好坐地铁。磁器口站下车。 ...

布偶鬼娃

发现鬼娃的时候,它正跟其它一些廉价布偶堆在一起、摊在地上,被一个满脸是汗的小贩兜售着。小商贩起劲儿地叫卖着这些处理布偶,五元一个,大多数是颜色明亮、模样可爱的小动物造型。 鬼娃当时就无奈地躺在一堆漂亮的玩偶中,那扎眼的丑陋外表和颇具狰狞的颜色让挑选的人唯恐躲之不及。 我一眼就看到了它丑陋外表下隐藏着的悲哀、感伤和无助。它是与众不同的。我拿起它,给小贩五元钱。狡诈的小贩看出我不同于他那些挑挑拣拣的顾客,他猜到我是真的想要。于是说:这是唯一的一个,需要七元。 我认为我只是收留了它,而不是单单花了七元买下的。抱着它坐公交车回家,车上很挤,而我周围却不挤。人们看看我, ...

发条青蛙

上紧了发条的半机械青蛙欢快地蹦达着。它不知道,当发条松后,动力消失,无人再来为它拧紧那根生命的弦,那它将会永远一动不动,直至生锈、被遗忘、被丢弃。 隔壁邻居家的小男孩拥有了新的玩具,便将这只被淘汰的发条青蛙送给了我。一并送给我的,还有一支只有七个音孔的小口琴。绿色的青蛙,黄色的口琴,得到这两件半旧的玩具时,我甚至因为爱玩具而爱上了邻家这个家境优越、长相丑怪的七岁男孩。 失宠的玩具易了主,重新获得新主人的宠爱。我用一块干净的手帕包着它们放在枕边,出门随身携带。遇见小朋友,便拿出来上紧发条,把青蛙放在地上看着它蹦,吹一吹口琴, ...

双劫

一 南方的这座城市,已接近十月尾声。 潮润的风夹着细雨起劲地吹着街道,我站在十字街口,看满街的陌路人匆匆行走在陌生的城市。 送走了辰,天空就忽然下起了雨。一夜缠绵,身上带着他留下的余香,我抱紧臂膀,不想让雨水冲走这令我晕眩着迷的味道。 身边举着雨伞穿梭而过的路人,看我的眼中有艳羡的神情。我知道,初冬,即使我的玫红色外套有些厚重,但丝毫不影响在我身上恰如其分地勾勒出一个玲珑的腰身。脸颊白皙剔透,睫毛上挂着细密的雨珠,我的美,让我自信,让路人注目。 穿过马路,一辆卡车引面驶来将我撞倒。我站起身, ...

佛在天

有人说:佛在天上看着呢,无论你做什么,佛都看得见。 我心说:屁。 有人说:心中烦了世俗的事,就念一段叉叉经。 我心说:念了,世俗的事就消失了吗? 有人说:佛学要心静。心静下来,自然能看到、看透、看破。心不静,便什么都看不到了。 我说:垃圾筒即使涮了金漆也还是垃圾筒,肮脏的事用佛衣包住还是肮脏的。 有人说:心中烦了就捂住口鼻,尽可能长时间不呼吸。 ...

惊弓

心魔借暗夜之黑,隐在冥想的角落,撕心裂肺地嚎叫。通灵者闭上眼睛,看见魔之幻化,由狰狞到一只无助的独眼,眼中,有鲜红的泪珠滴落。 通灵者捧起泪珠,看它们在掌心,释放成痛,凝积成冢。 往生的灵魂,携心魔徘徊在灵界,愿未了,只能一次次重复上演着死亡的经历。而死亡的痛,一次次加剧。 沉淀为历史的台阶,刻着旧爱,灵魂的救赎者,高高在上,将台阶一阶阶延伸,永不停息。 等待救赎的灵魂,借通灵者之手, ...

征兆

倒叙六(梦境三): 居民区有个超大的蓄水池,位于顶楼的平台上,正圆的形状像个普通游泳池,边缘还有三个扶梯呈三角状间隔开来,扶梯一直通到水底。池子里的水源头在哪里谁也说不清,这水还会随天气变化而变化。天高云淡风和日丽时,水碧清晶透,一眼望到底;乌云翻滚电闪雷鸣时,水污浊混沌,池底的泥浆里沽沽地冒着泡,翻上水面破裂,恶臭散发在空气中。附近的居民靠饮用这水来生活。 两名侦探爬上平台时,我正跟往常一样,坐在畜水池边的扶梯旁,俯瞰大楼每个窗户里人们忙碌的身影。侦探示意我远离这里,他们正在搜寻畜水池里影响水质变化的一具死尸。他们沿着池边慢慢渡步,手里拿着棍状的打捞工具, ...